2016年05月13日 来源： 《瞭望》新闻周刊
（原题：地方立法如何保障全民阅读）
世界读书日前夕，江苏省有关部门发布：2015年该省成年居民综合阅读率为88.4％，较2014年高出1.5个百分点，较全国平均水平高出8.8个百分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从该省新闻出版广电局获悉，一年多来，全省书店数量和销售额均上涨明显。
2015年1月1日，我国首部地方全民阅读法规《江苏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促进全民阅读的决定》，开始在江苏省正式实施，开辟了我国立法保障阅读的先河。
一年多来，丰富多彩的阅读活动、应声而涨的阅读指标、起死回生的实体书店……消息不断传出。阅读立法成效显著，但也面临不少困惑。
实体书店回暖，阅读指数攀升
“生活不只有苟且，房子不只有户型，还有诗和远方。”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2016全球十佳书店”的南京先锋书店近日宣布，将与金隅南京公司一起在南京打造一系列社区图书馆，并将文化名人、文化活动引入社区。
“一个书店，能够提升一座城市的气质。打造社区图书馆，能将读书、文化带给社区居民。”先锋书店创始人钱小华说，从某种程度上，全民阅读的氛围让书香成为一种倍受追捧的气质。因此，书店、图书馆才会在江苏各地为诸多地产商、旅游景区所青睐。
更多实体书店也呈现了回暖的迹象。江苏省新闻出版广电局统计，2015年全省共有实体书店3340家，比2014年新增了56家；全省图书零售额有所增长，2015年为24.8亿元，比2014年增加了0.6亿元。
江苏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副巡视员尹晓平认为，实体书店回暖得益于以下三个因素：一是全民阅读活动的蓬勃开展，激发了全社会的读书热情，更多人走进书店，促进了图书消费；二是党委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扶持政策，国家层面在2013年至2017年，对民营书店与国有书店免征图书批发、零售环节增值税。此外，近三年，江苏省有15家实体书店获中央财政2800万元资金支持，16家实体书店获省财政920万元资金支持；三是实体书店不断营造体验感强、文化参与度高和便利化的阅读环境，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各种活动，吸引和留住了读者。
“当然，由于物业租金、人力资本等经营成本的不断攀升，网络书店的冲击，阅读方式的改变，经营理念的滞后等原因，实体书店整体经营困难的状况并未从根本上扭转。”尹晓平说。阅读指数同样应声而涨。2013年以来，江苏省每年安排220多万元开展全省居民阅读状况调查。最新一份报告显示，该省成年居民综合阅读率在全国处于较高水平，在纸质图书阅读量方面也高出全国平均水平。
2015年江苏省成年居民人均纸质图书的阅读量为4.93本，较2014年多出0.07本，较全国平均水平高出0.35本。“比起欧美等地国家，人均不到5本的纸质图书阅读量显然还不够高。”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院长魏玉山说，但值得肯定的是，通过立法保障，推进全民阅读，开展全民阅读活动，对于提升城市公共设施服务指数会有所帮助，对于推动居民个人阅读指数的提升，在长期内呈正相关。
全民阅读由“软”变“硬”
早在2000年，江苏省就早于全国其他省份开始开展“全民阅读”工作。《江苏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促进全民阅读的决定》的实施，使全民阅读从地方重点工作上升到地方立法。江苏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局长周琪深有感触地告诉本刊记者，在此过程中，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质疑：阅读是个体行为，地方立法就能够让不读书的人读书了吗？已经有了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地方立法是不是一个噱头？一旦违法如果没有惩戒措施，又有什么实际作用？
“为此，我花了许多笨功夫。”周琪说，“我把五大洲国家所有相关法律法规全部搜集到、翻译出来，出版了一本《国外全民阅读法律政策译介》。该书详细介绍了美国的《卓越阅读法》《不让一个孩子落后法案》，日本的《少年儿童读书活动推进法》，韩国的《阅读文化振兴法》和俄罗斯的《民族阅读大纲》等，以立法手段来保障和推动全民阅读，是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通行的做法。”
“立法的作用，并非说你不读书我就要惩罚你。而是立足政府职责，明确为老百姓阅读服务是县级以上各级地方政府的职责所在，是法定的义务。”周琪强调。江苏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副调研员赵军多年参与全民阅读工作的开展，在他看来，立法更大的意义还在于把全民阅读纳入地方经济社会发展规划，与就业、医疗、卫生等一样，成为政府保障民生、提供公共服务的重要内容，成为衡量城市发展的硬指标。
赵军介绍，过去一是缺乏国家法律保障，相关工作未能纳入到政府考核指标体系中，没有有力的监督约束机制，就没有长期、持续深入开展的动力；二是缺乏组织领导机构，无法形成合力；三是缺乏财税政策支持，全民阅读具有典型的公益性特征，必须由政府主导，通过公共财政扶持和税收政策优惠等，保障其发展。
本刊记者了解到，2013年以来，江苏省把居民综合阅读率纳入《江苏基本实现现代化指标体系》和《苏南现代化建设示范区监测评价指标体系》；2014年以来，江苏省将开展全民阅读活动、加快书香江苏建设写入省委常委会工作要点和省政府百项重点工作任务，纳入建设文化强省、构筑思想文化建设高地和道德风尚建设高地的总体布局；2015年江苏省印发《关于加快推进书香江苏建设的意见》，制定实施书香系列建设试点工作方案和书香城市建设评估指标体系，为全面开展书香江苏建设测评和先进典型评选提供了基本遵循。
“过去，大家一般认为全民阅读是个软指标，通过立法，我们现在快速地把它向硬指标转化。”周琪感慨地说，“今年江苏省人大常委会将对测评结果专项督查，对各市做专项评估，如果不达标，将通过人大对地方进行质询。立法不是闹着玩的！”
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实施
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开展全民阅读活动”；从2014年开始，政府工作报告连续三年倡导全民阅读；“十三五”规划将全民阅读列为国家八大文化重点工程之一。全民阅读已被提升到了国家战略的高度。
今年2月15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开始就《全民阅读促进条例》公开征求意见，这一举措使“全民阅读”向法制化建设迈进了一大步。
“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实施，法律的权威也在于实施。”周琪认为，促进全民阅读水平和能力的提高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各方面长久、持续地努力。要依法督促相关职能部门和各级地方政府履行相应职责；要加强执法监督，落实行政执法责任制，依法充分发挥出版、图书馆、传媒和社会各界力量的协同作用。
“全民阅读的势头起来后，不仅要从国家战略上完善顶层设计，还要有更多切实举措帮助人们读书。”魏玉山说，他印象中特别深刻的是国外在推广全民阅读中的细致工作，例如在美国，甚至有专门的拉丁美洲裔女童的阅读机构。周琪认为，要让法律落地，就必须多“修路”，光靠政府推进远远不够，激发社会力量参与才能为全民阅读注入强劲活力。
今年4月18日，江苏省全民阅读促进会成立，由热心于阅读推广的300多家成员单位组成，含各类机构、团体和个人。南京大学博士生导师朱虹读到一份关于中国人读书情况的调查后，发现阅读数据“低得惊人”，便下决心办了“半城读书会”，专门为寻求独立、酷爱自由的精英女性提供一个交流分享的平台。
“现在很多人是碎片化阅读，而我们提倡的是系统阅读。”朱虹说，“读书会每天有一篇线上的读书推文，推荐一些适合女性阅读的内容；也会以视频导读的形式引导大家阅读。每周在中山陵永慕庐，我们还会举办两次‘半城大话’活动。”钱小华当选为全民阅读促进会理事。
他告诉本刊记者，先锋书店从1996年创办以来，一直不遗余力地推进全民阅读，累计举办文化阅读活动近2000场，投入经费超过500万元，吸引读者200多万人次。“全民阅读要激发大家的创造力，先锋书店没有把全民阅读的推进工作局限在大城市，更重视贫困乡村、偏远学校。例如2014年4月开办的碧山书局，就是为乡村建设提供精神文化支持。”钱小华说。
“推进全民阅读是赢在未来的创举，也许要花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见效，必须加大力度实施这一国家战略，给国家和民族精神的大厦打牢基础。”周琪说。
